“我是自杀的，与他人无关。”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“拉我进群吧，大家一起死！”
震惊全网的“张家界集体跳崖”事件已经过了一段时间，可舆论震动依然未平息。
随着案件调查不断深入，可怕的“约死群”出现在了公众视野。
四个来自全国不同省份、之前从未见过面的年轻人，之所以能相约自尽，靠的就是隐匿在互联网阴暗角落的聊天群。
这种群的聊天主题只有一个：相约自杀。
来自天南海北的群员相互怂恿轻生，一起交流自杀方法，群聊负能量程度之重，让资深心理咨询师都触目惊心。
网友在惋惜年轻的生命、痛斥“约死群”害人时，也会心生疑问：生 命可贵，为什么如今越来越多的人会选择轻生呢？
随着民生多艰的底层生活图景被一一披露，答案不言而喻。
这个世界除了精致生活、诗和远方，还有难以承受的生存之痛。
1.恐怖的“约死群”
“这是一起非常典型的网络约死事件。”
高校教师杨媛媛在认真研究张家界悲剧的具体细节后，十分肯定地告诉记者。
杨媛媛之所以这么肯定，是因为她除了老师身份，还是一名心理救助志愿者，曾多次潜入各个“约死群”挽救他人生命。
在劝生救人的过程中，杨媛媛不断收到群聊负能量内容的精神冲击。
“险些震碎了我的三观”，她跟记者如此形容。
据杨媛媛介绍，现在各个社交网站上充斥着大大小小的“约死群”，人数从几十到上百都有，甚至有五百多人的大群。
群成员来自全国各地，轻生原因各不相同：有的是因为和家长吵架，有的欠债太多还不上，有的长期失业山穷水尽，还有的正深受病痛折磨……
这些不同背景、不同经历的人凑到一起，只有一个共同话题，那就是自尽。
他们会彼此传递负能量，加重轻生的念头，互相交流自杀方式，甚至有的群直接出了“自杀手册”供轻生者参考。
如果有的人缺乏自尽勇气，群主还会主动“牵线搭桥”，帮自杀者联系群里的同伴，让这些人相约行动集体寻死。
为了掩人耳目，不被封号，“约死群”里还有一套外人看不懂的暗语。
他们把利用煤炭自尽叫烧烤，管跳楼自杀叫蹦迪。死亡在他们眼里是上天堂，结束生命只是简简单单地走一程。
很多人进群之前，就已经有了具体的自尽方案，只是在找人陪同。很多时候，群友们线下见面后，账号就再也没人登录了。
早在2016年，就有多家媒体披露过“约死群”乱象。
如今七年过去，此现象非但没有杜绝，反而有在网上愈演愈烈的趋势。
现在的“约死群”比当年更加隐蔽，群主的防封群措施更加严密，没有一定潜伏经验根本进不了群，更不要说劝生救人。
即使是像杨媛媛这样经验丰富的劝生者，也经常只说了一两句话，就被群主移出群聊。
除她之外的劝生者，也经历过重重困难。
徐世海因儿子深陷“约死群”自尽，成了一名网络劝生者。
劝生救人的三年内，他成功过很多次，可失败的情况更多。
据徐世海介绍，现在很多“约死群”会打着动漫群、游戏群的幌子拉人，待到时机成熟再把群员拉到隐秘小群聊自杀，防不胜防。
徐世海一开始摸不到门路，后来他忍受触景生情的伤痛，登录儿子生前的网络账号，这才成功潜伏到了“约死群”。
群里的氛围让徐世海刚一进去就傻了眼：背景音乐除了哀乐就是丧曲，不断有人刷黑深残风格的图片，每个人都在说自己不想活了。
徐世海的丧子之痛此时转化为了劝生救人的动力，在他的恳切劝说下，不断有人重拾对生命的信心，放弃了自尽。
网友评价徐世海功德无量，他却说自己只起到了间接作用。
据徐世海透露，加入“约死群”的绝大多数人其实根本就不想死，之所以不断有悲剧发生，大多数情况下是群主起了非常恶劣的影响。
群主会和管理员一天到晚盯着群聊，一旦有人表现出寻死想法，立刻提供“定制方案”。安眠药、割腕、上吊……没有他们不敢说的。
心态脆弱的人经不起怂恿，本来对死亡还非常犹豫，一经鼓动就寻短见了。
除了群内洗脑，这群有组织有预谋的人还会在社会新闻的评论区留言，传播“丧文化”，在网上营造一种轻生很流行的气氛。
在张家界跳崖新闻的评论区，就有他们的身影。
网友们有的痛斥怂恿自杀的人良心丧尽，有的呼吁加强网络舆论监督，防止悲剧再度发生。但有一点始终没被公众忽视，那就是自杀者轻生的原因。
除了因生理病痛或心理脆弱主动寻死，很多自杀者在工作生活中，遇到了难以想象的困境，以至于似乎只有一死了之能够解决。
穿梭于市井的芸芸众生，远比想象中艰难。
2.生存之痛
近日，一个名叫《北京流浪生存指南》的系列视频火遍全网。
不同于以往通过晒精致、秀幸福走红的博主，视频作者“李帮主流浪记”透过镜头，向观众全景展现了北京底层人士艰难的流浪生活。
找工作是艰难的。
零工又苦又累工资又少，且僧多粥少竞争激烈。
时薪十几块的日结工，一群人冒雨排队竞争；通州马驹桥每天聚集着十多万人，只为争取一份短时工填饱肚子。
找住处是艰难的。
二十块钱一晚的床位舍不得住，大半夜在城市里东游西逛寻找安身之地。
桥洞又冷又潮，且竞争不过乞丐“地头蛇”；地铁半夜就关闭了，大门锁上进不去；自助银行有监控，滞留过久会招来安保人员……
找来找去，也只有医院的家属等候区可以栖身一晚。
这里安全能够得到保障，有暖气有热水，还可以给移动设备充电。
尽管连张床都没有，可这已经是流浪者能找到的最好地方了。毕竟在别处歇息，很可能直接被冻醒，甚至被拐到非法组织。
吃饭穿衣是艰难的。
因为没有固定住所，流浪者自然也没有做饭的地方，只能买饭吃。可北京物价高昂，为了省钱，很多人不得不一天只吃两顿饭。
连饭费都难以保证，自然也就没钱买新衣。旧衣破得没法儿穿怎么办？流浪者只能去小区爱心衣柜碰运气，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衣服。
《北京流浪生存指南》一出，立刻引起大众热议。网友们纷纷被底层人士生存之难震撼，还有人表示：“看了这个视频，也就明白了为什么会有人轻生。”
底层人士不是不努力。
视频作者“李帮主流浪记”原本白手起家，有自己的物流生意。可因为疫情影响，他的存货无法出手，最终破产沦为赤贫。
在流浪的过程中，他还遇到了情况更艰难的同伴。
有个煤老板生意失败赔光千万家产，当文员没文凭，想干体力活年纪太大；有个孩子早早辍学出外打工，结果被骗进黑工点，身份证被扣押。
他们不是不想体面生活，只是找不到融入社会的途径。
这种生存之痛，放到别人身上可能早就想轻生了，可他们还是坚强地生活了下去。而很多貌似比他们体面的人，实际上一样在承受着生存的痛苦。
3.虱子与长衫
张爱玲曾说：“生命是一件华丽的袍子，下面爬满了虱子。”
可很多人的生命常态是，既没有袍子可穿，也摘不干净身上的虱子。
流浪者的困境，也许可以归结为没文化、没规划，但即使是有学历、有长远目标的人，也免不了经受生活折磨。
君不见人才市场内卷严重，一纸文凭根本换不来工作，大厂接连辞退35岁以上的员工，连出家当和尚道士都有学历要求。
君不见如今灵活就业人数居高不下，好不容易找到工作还要忍受996内卷。想躺平了事？社会根本不给你摆烂的机会，不过劳就失业。
最近“孔乙己的长衫”梗爆火，大意是文凭曾经是敲门砖，现在却成了阻碍，有学历的人很难放下身段从事低端工作糊口。
可问题是，孔乙己脱掉长衫，就能改善生活吗？
答案是否定的。脱下长衫的孔乙己，不久之后就死了；无数高学历人才放低姿态向下兼容，却发现低端市场已经挤满了竞争者。
而这些脱掉“长衫”还是失败的人，又会被看客指责“眼高手低”、“不踏实”。
在这种情况下，无论是指责轻生者心态脆弱，还是质疑失败者不努力上进，都显得那么不近人情；而空泛的安慰，又显得“何不食肉糜”。
说来说去，只能感慨一句都不好过，众生皆苦。
还好我们还有健康的身心，完整的生命，有了这些，就有了未来的希望。也许对自己放低要求也无妨，至少不要让张家界的悲剧重演。
毕竟人生只有一张入场券，下台后再也无法返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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